主講:孫大川Paelabang danapna(山海文化雜誌社創辦人、臺大臺文所兼任教授)
主持:張文薰(臺大臺文所副教授兼所長)
時間:2020年10月13日(二)下午14:30-16:30
地點:臺大臺文所會議室

撰稿人:翁嘉瑩(臺大臺文所碩士生)

  神話傳說的不同閱讀策略

神話傳說是許多學科的研究對象,人類學關注不同族群的社會文化及宇宙觀;社會學意圖了解不同民族的社會構成、親屬關係、遷徙方式;心理學注意到隱藏在神話傳說背後人類內在心靈結構。而孫大川老師從原住民的角度出發,以不同方式閱讀原住民的神話傳說。


台灣原住民是沒有文字的民族,藉由口傳神話傳說,傳遞想法與美感經驗,表達內心世界,甚至累積、整合民族的共同記憶。對台灣原住民而言,神話傳說是想像力與能動性的表現。孫大川老師說,他不以人類學、社會學、心理學或結構主義等等方式閱讀神話傳說,是由於作為一個原住民,不能從他者的角度、他者的興趣來思考,而必須回到自己內部與神話傳說的關係。


有些人很在意神話、傳說、故事的界定,但基於特殊的立場和閱讀方式,孫大川老師並不關注三者的差異,而認為其均為民族想像力的表現,各有其功能,隱含著整個民族生活世界的內容。這是所謂「彈性閱讀」。


神話、傳說、故事不完全是口述文本,事實上與祭典、儀式甚至巫咒緊密關聯。比如賽夏族的矮人祭,既是神話傳說也是祭典,其祭儀核心將神話傳說透過儀式、樂舞吟唱、禁忌系統種種方式展演出來。因此,神話傳說不只是口述文本,也是文化實踐的文本。想要了解神話傳說,要同時了解巫術、儀式,才能感受其和生活世界的連結。

文本、文獻的形成

台灣這塊土地經歷不同政權的統治,從清代、日本到現在的中華民國。在漫長的歲月中,原住民逐漸變成一個不能自我表述的民族,長期處於失語狀態。


由於原住民沒有文字,早期神話傳說的文本,是由他者書寫構成,包含傳教士、旅居者、人類學家等等。雖然這些文本有許多貶低、扭曲、誤解,但仍能折射出原住民的文化圖像和心靈世界。


日據時期,日本透過調查的方式,建構知識體系。日據時期留下的紀錄豐富龐大,至今仍無法完全掌握。雖然這些調查使我們回顧過去時能有大致輪廓,但也需要留意,當時日本到原住民地區做採錄工作,是基於控制目的的殖民策略,完成採錄工作後,文化現場就被破壞,需要透過學術報告紀錄原先樣貌。日據時期留下的調查資料,提供後人理解的途徑,但也不可忘卻其背後生產脈絡,對原住民原有的能動性和社會文化產生很大的挑戰。

神話的回歸

1970年代台灣民主化,是原住民重整一路潰敗步伐的契機。1980年代原住民部落的復振愈趨興盛。1990年代推動社區總體營造,地方覺醒,開始說起自己的故事。孫大川老師於1988年返台,至今仍致力於兩項工作:一、恢復原住民祭典儀式;二、創辦山海文化雜誌社,鼓勵原住民書寫。


祭儀的復振,儀式背後其實就是神話傳說,過程中有許多年輕一輩的原住民回到原來的舊社,學習民族的身體語言,而神話傳說灌注其中。現今有越來越多原住民作家投入文學創作。雖然將漢語作為工具,可能逐漸影響母語的發展,但至少能夠找到一個與外界世界共通的語言,將能動性和文化創造力重新整合起來。民族記憶成為想像的源頭,工藝樂舞、文藝創作,都是神話的回歸,重新定義、連結了神話世界。


閱讀原住民神話傳說的當代意義,是要讓每一個人贏回自己說故事的能力,用想像力重整自己的生活經驗。這樣的神話閱讀是一種召喚,讓我們能夠讓自己成為一個有整體性、能動性、創造力且能說故事的禮物。